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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RPS][AL] 涉水 (一)

[RPS][AL] 涉水 (一)


01


“旁边还有人么。”

他走了一夜山路。剑鞘轻轻拍打着后背,寒铁温玉的真实触感,偏叫人觉得时间虚无。豪雨浇下来山林悉皆发亮,冷得人心底也雪亮,故事依旧没有答案。

还是输了。

在这个山头上,他曾经两次对上过王皓。这是第三次。也是秦门迫切渴望胜利的一次。许多年众人喁喁挤在耳朵里,挣扎焦虑裹挟其间。拔剑出鞘那一刻竟一切都静下来。天浩浩日融融,春末夏初的槐花开得盛极,起手时青锋一掠,周身便吹起雪。

台上人斗的是胜败,座上客只看恩怨。古早时候有位老师父这么和他说。你睁大眼睛,见他气路剑招,听他步法,切不要去想昨天明天的故事。

恩仇都带血,看客才嗜血。他们皱着鼻子扇着扇子说笑,嗅台上少年的孤注一掷。


打到强弩之末的时候,两人热血才将将烧起来。对面剑招半收,他作格挡之势、转腕便走斜线。对方柔韧内劲就等在前面,于是众人一片哗然中,少年身形堪堪收住,顺势后桥错过犀利剑风。和暖日光晃亮了他的脸,手中剑尖已被对手荡开极远,径直向山石撞去。

他一瞬间感到永恒的空,半晌才有铮然一声入耳。剩余满座唏嘘,臂膀锐痛,皆被一个“输”字挡在心外。


我想去走走。马龙对师父说。

师父点点头,拍了拍他未受伤的左肩,扭过头去,便再也找不到他了。


那时候师父想,他会回来的,马龙怕黑啊。

马龙想,都输了,还有什么可怕的。


人像在梦游,死不可怕,回去才可怕。他没哭,两年前因为输哭过一次,是被师兄哄多了酒忍不住,冤屈失措跟着热酒变成眼泪。现在没有酒,他也不想哭。周身皆是飘摇水声,一股枯草羽毛气味飘过来。接着眼见焦雷滚滚,从咫尺之处囫囵栽下,枯木轰然张口,死去的槐树摄去世间最后一点魂魄。



“旁边还有人么?”那声音又问。

他猛然坐起。


雨水沿着鬓角滑下来,头顶一件蓑衣滑到胸脯上。右臂又一阵肿痛膨胀起来,整个身子不自然地歪向一边。划船的人坐在先头,光着上身戴一顶斗笠,臂肘上停着只鱼鹰,动动翅膀便有金石之声,长得却是伶俐可爱,听那人说了几句似是一言不合,噗地一声把一条肥鲫鱼喷到人怀里。 


“没人啊?没人你下什么雨,还打雷?”


那人竟在与鱼鹰说话,身边还拴了条狗,卧成一条细长的毛垫。毛垫子看到马龙起身,爬起来拱了两下主人精壮的上身,朝船后头汪汪叫了起来。


“哟,吵醒你了,对不住。”


那人转过身来,摘了斗笠,他皮肤黝黑,身上雨水汗水反着点光。一双眼黑夜里映着渔火,眼角生着极好看的弧线,声音却是粗犷的:“张继科。”

右手拍拍鱼鹰:“周雨。这里不常下暴雨,怪他今天和狗闹脾气,还打雷。”

说着又伸脚踹了狗一下:“就他,道哥。”


“哥,我要叫雷哥。”鱼鹰咳嗽了两声瓮声瓮气道,随即被张继科从后脑勺不轻不重糊了一巴掌。肥鲫鱼在船板上扑腾跳着,道哥伸出狗爪去拨它。鱼鹰挨了打,懊恼地低着头看鱼,眼睛露出一点精光。

马龙瞪大了眼。

对方朝他笑。暗夜里低低的松散声音。


“不多问你,你也别多问。他本来有人形的,没想到今天载上你了,这船就撑不下再多人,你这人看着乖,心思可有好几份重。”


“你那伤需要处理。”他说着转转身,把右肩露给马龙。那里肌肉虬结,也看得出攒足了外伤内伤的经验。

“跟我住几天,反正过了这河,你也轻易回不去了。”



02


张继科不钓鱼,他是猎人,猎的是命。他那船载得动心魂,才渡得了人。


马龙很觉得张继科奇怪,当然这里也没什么不奇怪的。鱼鹰到了家,张开翅膀一晃便是个灵气横溢的清秀少年。他皱着眉头再去看那狗,以为集齐一对能召唤个什么,结果少年只是拎着狗后颈,把它丢进角落的窝里(狗不忿地对他龇了龇牙),自己从门后掏出一把大扫帚,开始尘土飞扬地扫院子。


道哥怕脏随主人,一见周雨扫院子,整个儿躲进窝里连个尾巴尖都不露。张继科一边咳嗽一边关窗户,嘴里嘀咕着:幸亏住在河边上,他扫个院子,全村儿都得刮沙暴。说完看了看半干的落汤马龙,扑哧一声笑出来,引他去洗澡。


马龙换了张继科的长衫出来,就见自己衣物已经收好了丢在篓里。他有些不好意思,挣命没让张继科动手洗。后者也不坚持,随口说那最好,他一见大河大海的就恶心。

——你不钓鱼么?

钓!怎么不钓!张继科给马龙找了伤药出来,把人推过去背朝自己坐下,一边喊:小雨回来再烧点水!把那个鱼收拾一下——洗手!赶紧洗手!


那天晚饭是马龙打的下手。三个少年都不太会收拾鱼,马龙好奇张继科平时在河上来来去去吃什么,后者磨叽了几句,一菜刀把黄瓜拍成八块。鱼鹰和马龙猝不及防齐齐一激灵,耸完肩膀才想起伤处,疼得龇牙咧嘴。


后来马龙从靴筒里提溜出了一柄匕首,和张继科一左一右你攻我守,换了几套阵型才镇住了滑不留手的鱼。张继科往鱼汤锅子里猛丢葱段的时候,马龙已经在旁边切上了番茄。最后番茄炒蛋是张继科配合马龙左手盛的,据他自己说,肩膀伤得太频繁,单手做事比双手要顺溜。

说这句话的时候,张继科皱着眉头闻了闻盘里的炒蛋:这块儿也太大了吧。


切太多了它不疼么。马龙舀水泡着锅子,头也不回地怼他。周雨捧出一坛酒,看看他科哥神色,仔细斟酌着倒了三个小杯。道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院子里奔到饭桌前,张继科半慈祥半鄙夷地看着它:这速度就为了吃,炼成人也是个崂山道士。

马龙笑了,低头正对上白毛小狗两只黑豆似的眼。狗自知挨了训,呜呜着过来蹭陌生少年的脚踝,把头蹭在温凉的皮肤上。张继科也笑,转过身不看他俩。


这顿晚饭实在五味俱全。鱼没煨透,葱段是生的,辣椒太少了盖不住腥。番茄皮很厚,内里又是酸的,鸡蛋炒嫩了没先盛出来,到后来又有些焦糊。他们话不多,气氛微妙地停留在自然与诡异之间。可酒气醇烈,云深不知处的飘忽感犹未退去,马龙发现自己心情竟然很好,张继科似乎也是。饭后他让马龙休息,把打着哈欠的周雨按到书桌前,自己披了衣服往院子里去。马龙猜他在抽烟叶,习武之人耳聪目明,他感觉不到张继科身上有内息,却能看见极远处小点星火明明灭灭,上方是七星在北,河汉缓缓东流去。


后来马龙想,桃李春风一杯酒,酒不好喝,话却是实话。


-TBC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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